天空一片晴朗,北陵高中的天台上,我、千鹤和真冬三个人一起翘了课,趁着好天气躲在这里晒一会太阳,顺便通过日照驱散掉身上的书本病毒。
千鹤蹲在一边用石子摆出了一个像是魔法阵的图案,时不时发出诡异的笑声。
“你知道芒果吗?”我坐在栏杆边,对躺在边上的真冬问道。
“……”
真冬坐起身盯着我看了半天,然后扭过头,左看看,右看看,眨了眨眼,又盯着我看了一会。
“干什么?”
“是不是第二人格的我偷吃你的早餐了?我今天早上是没怎么吃饱……”
“……你原来有第二人格吗?真恶心。”
“并没有,而且为什么我身上有附加设定会变得恶心啊。”
“哈啊……”
“你用‘啊这个人没救了没救了赶紧去死一死吧’一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会突然冒出头发来的。”
“是冒出头绪。”
“头绪不是头发丝的意思吗。”
“今晚得让母亲大人给你单独上一节语文课了。”
“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脏抹布让人觉得恶心就只是因为它是脏抹布嘛。”
“都已经开始用‘这个人就是恶心我不讲道理’的理由直接否定我的存在了吗,我也没那么不堪吧。”
“但是就算有第二人格,也只是不知道芒果是什么的人多了半个出来而已,不知道芒果是什么本身就只是半个人了所以对你来说其实也没什么不对。”
“不不不,我当然知道芒果是什么。就是因为我当然知道,或者说我不可能不知道所以才没回答,你会对只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答案的问题产生兴趣我根本想不到任何好事情。”
“不是有个成语叫明知故问嘛。”
有些事情总是要问一下才可以开始话题的。
比如说晚上八点约朋友出来玩的时候固定的一句“你吃过饭了没”。
“那是个贬义词吧,我没说错啊。”
“嗯……”
“好了我知道你嫌麻烦了不必用眼神特地告诉我‘这个人真可怜’。”
“这个人真可怜。”
“我不是想特地听你说一遍!所以你专门问我知不知道芒果到底是想说什么。”
“芒果剥了皮就可以吃了呢。”
“其实不剥皮也可以吃。”
“……这个人好麻烦。”
“已经不打算把心里想的藏起来了吗……”
这时一旁许久没出声的千鹤忽然拿起不知哪来的木棍在地上的石子魔法阵里敲来敲去,甚至哼起了歌:“死吧~死吧~去死吧♪~关系好的人们~女性~♪留下来~男的~去死吧~~~♪前往地狱深处吧~~~大门~♪会为你们敞开~~~”
“总觉得歌词是不是有点针对我?还有你疯狂跑调听起来会很吓人好吗!”
真冬后知后觉地朝千鹤怒吼道。
“死吧~真冬~去死吧~~~去死吧~~~”
“已经直接提我的名字了!而且都已经没在唱完全是单纯在诅咒我了喂!”
“你在说什么呢……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真冬……”
“不但是这里只有我一个。”
“死吧~天台上的真冬~~~”
“你给我等下。”
“噗嗤。”
忍不住了,真的忍不住了。
笑意像被挠了痒似地往喉咙里猛蹿。
“噗哈哈哈哈……”
“也不用笑这么大声吧……”
“因为,因为确实很好笑啊,你们俩,哈哈哈哈……抱、抱歉,肚子疼,肚子……哈哈哈……”
“越来越过分了你。”
话虽如此,口头上满是怨气的真冬看我的眼神却充满了欣慰和疼爱。
很恶心。
很恶心,但是……很温暖。
是啊,那是当然的,这可是我的恋人啊,不可能没有暖意。
我欺骗了他,但他从来没有欺骗过我。
真冬就是这样一个蠢的要命的,自作多情的,像英雄一样相信别人,相信自己的家伙。
而我与千鹤的关系,在旁人看来就是单纯的闺蜜吧……也许更像主仆?
怎样都好。
有你们在,怎样都好。
芒果呢,不剥开皮的话,里面什么样子是很难知道的,或许住着一只小虫子,或许比想象的还要黄金灿烂,就像人类一样。
更何况以人类来说,根本就连剥开外层的方法都无人知晓。人们只能通过表皮的细节去猜测一个人所想,所爱,所恨的事物,永远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真悲哀啊。
每个人每一天所接触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想着害死你,可能在想一些猥琐的事情,可能在心里诅咒了你千百遍,而你却只能因为对方摆出的笑容而以同样的笑脸还迎。
我本来想说的,是这些。
但是——
其实不剥皮也可以吃。
即使必然会感到苦涩,也无法避免的会遇到已经腐烂的果肉,但是,那不是正好吗。
比起一边保持距离,看着外皮费尽心思去猜测里面究竟有些什么而失去得到好芒果的机会,不如直接一口咬下去。
坏掉的就扔掉,好的就直接吃下去。
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的法则如此简单。
身边有我喜欢的人,有喜欢我的人,无所顾忌地因开心而欢笑,即使说了恶毒的话语也一笑了之,就已经是极上的幸福。
我所憧憬的,我所期望的未来,一直就在我的身边。
“怎么突然哭了?”
真冬关心的问道。
“因为……因为……”
因为,我对你——
“嗡。”
伴随着太阳穴的剧烈疼痛和持续不断的耳鸣,世界突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舒适的春风转眼间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略显沉闷的狭小空间内拥挤的空气。
“未理……”
真冬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
就在我的身边,明明他就在我的身边……我却什么都看不见。
右手中留有画笔的触感,左手里依然拿着画板。
在失去视觉之后,听觉变得空前灵敏,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源源不断地进入耳中,却仍然可以清晰地辨别出来。
我回来了。
毫无征兆地,如同剥夺了一切光明,将我拉入黑暗一般地,现实将我带回了我的身体。
眼睛不再疼了——因为已经彻底失明了。
我试着用右手触摸着左手臂的皮肤,尽管明显比平时要更为松软,但似乎还是保持着原样。
更重要的是,真冬还活着。
我能听见他的熟悉的声音,我能感受到他的气息……他还活着,而且听声音身体状态也还不错。
梦实现了。
真的……实现了。
真冬活了下来,而我即将代替他死去。
这是唯一的幸运了,也许,也是最后的幸运了。
我仿佛听见了死亡召唤我的声音。
就这样告别吗……
“那是……你的画?”真冬问道,声音有些颤抖。
画?
对了……画……我之前曾在画板上画了些东西……在已经失明的情况下。
“你看着像什么?”我敲了敲画板。
“抱歉,我……”
“告诉我就好。”
“胡乱的线条组成的一团黑色的……雾。”真冬犹豫了一会才把这些说出口。
“嗯,这是……我最后看见的你。”
“我?”
“是呀。你忘了吗,在旧校舍,你被怪物袭击后,从身上飘起了这样的一层黑色的雾。”
“旧校舍……昨天晚上?”
“你好像全都忘了。”
“……我不知道。我没有那天晚上的记忆。我是在旧校舍前醒来的,但除此以外,之前的晚上发生了什么全都不记得了。等等,你说……怪物?”
“是嘛……不记得了。那样的话,也许不要知道比较好。而且你好像是被那团黑雾救了呢。”
“你的病也是因为怪物才得的?”
“不,应该不是……”
“也就是说,是黑雾导致的吧。还有吗?那天晚上的事,再多告诉我一些吧,也许可以找到你的病的解药——”
“来不及了。”
我说。
同时努力挤出了笑容。
没有时间了。
啊啊,结果。
果然你真的是被选中的人啊。
那么,我算什么呢。
……我到底,算是什么呢。
“我现在就去旧校舍。”
“真冬!”
或许是第一次听我对他大声喊叫吧,我能听见真冬猝然停下动作的声音。
“陪着我。”
“但是……”
“拜托了,抱住我吧。”
“……嗯。”
真冬今天穿着一件夹克长袖外套,所以他抱住我的脖颈时最初传来的只有一阵凉意,随后才是后颈感受到的温热的鼻息。
真是不友好啊。
“再哭妆要掉了。”
“我今天还没起过床。”
所以……我只是牺牲品而已吧。
——为什么?
“总是我……”
“嗯?”
“为什么……总是我……”
“……”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父亲是那样的人?为什么等我终于能够摆脱他的时候却必须躺在这里等死?”
“未理……”
“我对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余的吗?”
“你的世界现在就在你的面前。”
“……哈哈。”
也许吧,就当是这样吧。
但是,我马上也要失去你了。
从一片漆黑中,突然又出现了一股更为深邃的黑暗,呈螺旋状向我靠近。
——可以吞噬夜晚的黑色。
“来……迎接我了吗?”
“未理?什么来迎接你?”
“真冬,我……”
很快,我就会被这黑色吞噬了吧。
……
好痛。
我不甘心。
我!不要!!这样的结局!!
我不要!!
我……
“果然、还是……不想死……”
——
未理?
——
未理!喂,未理,说话,未理!
——
未理!!
——
——
——
“欢迎光临,幽灵小姐。”
孤独信徒的无神审判·未理·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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